第52章 2012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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謠言止於智者。
維旎一直都相信這句話, 不八卦也不亂傳八卦，她能管的住自己，但管不到別人。
聽到別人說自己一些子虛烏有胡說八道的事時也挺難過的。
她一直很單純, 她的世界裏只有黑和白、對和錯, 不知道人心、流言是多麽可怕的東西，眾口鑠金, 假的也能說成真的。
她覺得一心向善就好了，不管別人怎麽說、怎麽做。太善良了, 總是軟弱可欺。
怎麽會變成這樣了？
她沒有插足李淩安和唐宋, 李淩安和唐宋也不是傳言裏的那樣在戀愛啊, 而且，從來都沒有談過戀愛啊。
她和唐宋還處於一個朦朦朧朧的狀態時，她就很信任唐宋了, 其實她也不太清楚為什麽相信他，那就歸因於她喜歡他吧。唐宋說什麽，她都信，唐宋說他不喜歡李淩安, 那就是真的不喜歡，說他們不是在戀愛，就真的不是在戀愛。
維旎在風裏站了十分鐘, 眼眶有些發紅，被風一吹，沙子進了眼睛裏，維旎揉了揉, 眼圈更紅了，就是強忍著不哭，模樣倔強得讓人心疼。
維旎垂眸，不著痕跡地踢了踢腳下的小石塊，石子飛出去好遠，然後“啪”地一聲落在地上。
維旎都沒想到自己能把石子踢得那麽遠，有點兒驚訝，難道自己生氣了？
維旎不太相信地目測了一下石子到自己腳邊的距離，確定，從能殺氣騰騰地把石子踢出好幾米來看，自己真的生氣了。
氣自己太懦弱了。
十三中對於她來說，一直是個存在著美好回憶的地方，有三年的記憶，她喜歡唐宋這件小事就在這裏發生，她把這裏作為最珍視的地方。
現在她卻不想來了，她不是鋼鐵心的超人，聽了這樣的話會傷心會生氣，只是不會反抗而已。
維旎走了一會兒，離教學樓越來越近了。
迎面看見一個人從教學樓走出來，她身上穿著社會霸姐範的黑色緊身皮衣皮褲皮鞋，紅發飛揚，臉上滿臉不耐煩的神色，維旎差點驚嘆出聲，不是李淩安是誰？
就在那一瞬間，李淩安也看到她了。
狹路相逢勇者勝。
不過，維旎不是勇者，膽小如她，沒有那股子膽大包天的勁。
沒有膽量，卻不代表維旎是被嚇到了。
維旎沒再往前走，定定地站著，擡眼看著那個好久沒見了的人，跟她保持一個安全距離。
李淩安卻沒有遠離維旎的自覺性，晃晃悠悠地邁著步子，朝維旎越來越近，擦肩而過的瞬間，李淩安湊近了維旎的耳朵，問：“不好奇那些關於你的流言是哪來的？”
維旎楞住不動，然後李淩安就退回來了，站在維旎面前一步的位置。
“我傳的啊。”李淩安抖抖肩，原本壓在衣服裏的頭發就飛出來了，飛揚跋扈地像囂張的火焰。
女生們向來容易發生狗血的撕逼大戰，李淩安現在也正期待著一場撕逼，來向所有人宣布她還是戰無不勝的女王，心裏想著，要是維旎生氣的跳起來揪著她的頭發會是多麽好笑的一個場景。
維旎站在原地無動於衷，無論她說什麽都一副癡呆的表情。
她一點兒也不想看見維旎，那張臉可愛的讓人有些生厭。
尤其是那怯生生的模樣。
“生氣嗎？憤怒嗎？”李淩安問。
維旎看著李淩安，悄悄地捏了捏袖子裏的手。
她認識的李淩安，曾是那麽灑脫放肆的一個人啊，行事該是光明磊落的吧。
維旎垂眸，好一會兒，笑了笑，嘴角的笑沒有一點兒殺傷力，卻異常堅定，“我不氣，也不憤怒。”
“呵，真可憐。”
李淩安冷笑了一下。
維旎不說不動不笑，好像根本沒在乎李淩安在說什麽一樣。
李淩安繼續挑釁，“餵，你就不會反抗嗎？”
李淩安有些惱火，維旎根本不理會她，好像她才是那個可憐蟲。
被所有人不喜歡的可憐蟲。
維旎擡著頭直視李淩安的雙眼，恍的一瞧發現李淩安眼睛裏好像有水汽，仔細看又沒有了。
大概是被凍的，維旎想。李淩安那個人，那麽高傲，怎麽可能會哭呢，還是在她一向覺得懦弱膽小的維旎面前。
那樣的話就不瀟灑了。
果然，下一秒李淩安再擡起頭來的時候，嘴角就掛著一抹名曰霸氣的笑了。
反正，就是有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。
“沒事我就先走了。”
維旎說完，越過李淩安，徑自進了教學樓。從小到大第一次，她有膽量給別人一個瀟灑的背影。
過了一周，維旎再一次被喬婕關註，並被告知，李淩安被人打了。
喬婕當然知道不是維旎打的，維旎那個性子，就算受了天大的委屈，也只會自己裝堅強，往肚子裏咽，打架絕不可能，但跟她有關的別人，就難說了。
十三中的傳言風向又變了，說她打人了……
維旎欲哭無淚。
她什麽都不知道，也不想知道。
不過是她在十三中的名聲更差了。
維旎無所謂了。
——
天越來越冷了，冷的讓人有已經進入冬天最冷時期的錯覺，一直沒有下雪，又讓人覺得其實冬天還很遙遠。
維旎早自習來到教室，看著自己的位置，覺得有些不對勁。
昨晚下晚自習回家之前，她明明把所有東西都收拾整潔了，書本一本不差地立在書架上，水杯放在書架前，跟日歷冊並排著，她一直的習慣都是這樣的。
而現在，水杯被挪了位置，她書架上的一本書被拿了出來，放到桌面上，書底下，壓著一張紙，露著一個角在外面。
維旎拿開紙條上面蓋著的書，米白的紙張，一看就是從筆記本上撕下來的，上面的字還算工整，維旎不認識是誰的筆跡。
秦臻早就到了教室，一直在座位上趴著睡覺，維旎覺得她可能會知道，除非她睡得跟豬一樣。
聽到窸窸窣窣的聲音，秦臻醒了，腦袋轉了一個方向，艱難地睜開眼。
“這是誰的？”維旎問。
秦臻懶懶地坐起來，身子骨還軟著，說話也軟綿綿的，“我剛看見班長在這裏鬼鬼祟祟地不知道幹嘛來著，可能是他放的。”
“寫的什麽啊？”秦臻好奇，馬上來了精神，八卦地從維旎手裏拿過紙條，一字一字地念出來，最後邊念邊笑不成聲。
光紙條上寫的話就夠她惡心一星期了。
親愛的小□□：
咳，今天中午放學別走，等我哦！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說。等我等我等我~！重要的事情說三遍！
齊南
“我敬他是條漢子！這寫的怎麽這麽像撒嬌？”
維旎坐下，唇微抿著，從秦臻手裏拿回紙條，隨手插在了書架上書本間的縫隙裏，臉上沒什麽表情。
中午她根本沒有等齊南，齊南卻屁顛兒屁顛兒地追上她了，為了……見唐宋一面。
下午有一節班會課，就是班主任的嘮叨時間，抓一抓校風校紀，然後再苦口婆心地像個老媽子一樣充分發揮自己的特長，像個拯救青少年不入早各種禁忌坑的超人。
班主任拿著一張紙條往講臺上一站，鄭重其事。
底下的齊南臉色有點不好看。
班主任面容嚴肅，先把所有同學看了一圈，然後目光落到齊南身上，“班長，站起來解釋一下這是什麽？”
齊南站起來的時候臉上掛著笑，“紙條。”
維旎突然想起來了，這好像是今天早上齊南給他的紙條……維旎翻翻書架，上面的紙條不翼而飛了，顯然，就是班主任手裏的那張。
看到齊南這麽嬉皮笑臉，班主任一下子火冒三丈，啪地拍了一下桌子，“一個字不落地念出來。”
這一拍，還是有幾分震懾力的，底下立刻死氣沈沈，沒人敢交頭接耳了。
齊南也配合，一點兒都不像個小霸王，老師讓幹嘛幹嘛，處變不驚，一個字一個字地念出來，不帶一點感情，就像機器一樣。
一聽這就有問題，班主任立刻YY出了一出關於齊南維旎和唐宋之間的狗血三角關系……
班主任更火了，“這是什麽？鴻雁傳書？”
“噗嗤”一聲，底下有人沒憋住，笑了出來。
沒有鴻雁，也沒有書啊。
“你們兩個，都是學習好的，學校裏一再禁止學生早戀，偏偏你們非要踩雷，被主任抓到了，就不是現在這樣輕易放過你們了！”班主任仰頭瞅了瞅墻上的小廣播，“被抓到了，就是處分！全校通報！”
氣勢可謂如虹。
“拿回去，抄一百遍，馬上月考了，成績一出你們就嘚瑟不起來了。”
這擺明了殺雞儆猴，可憐他撞槍口上了。
齊南像一只洩了氣的皮球，怏怏地走上前把紙條拿了回來。
天知道他只想和唐宋打一架而已……內容，寫的確實有點暧昧不清了。
被班主任當眾訓斥了一頓，維旎覺得相當頭疼。
好多人在關註她的戀愛問題，她戀不戀愛，有些人比她還重視。
維旎無奈地嘆了口氣。
她和唐宋這雲裏霧裏的戀愛關系呀。
天慢慢開始冷的下雪了。
十二月已經到了下旬，高一第一學期就快要完滿結束了，期間算上月考期中考，考了三次考試，維旎的次考試成績都不錯，狠狠把十一班班主任打擊了一番，證明了一邊戀愛也能一邊考好成績。
雖然維旎是無意往班主任臉上打的。
不過誰讓班主任如此高調，非要把維旎當中批評一頓、拿來當做“典範”呢？
戀愛歸戀愛，她的學習可是一步一個腳印走過來的，非常努力呢。
月考結束後，十一班考出了一個像模像樣的好成績，班裏卻一片愁雲慘淡。
因為——
瑪雅人預測，2012年12月21日是世界末日，22日的太陽不會再升起。
隨著那一天的越來越近，一群高中生頓成了哭天喊地的奶娃娃。
一邊忐忑不安，一邊又激動難平。
世界末日？居然讓他們給撞上了？他們真的會消失？人類真的會滅絕？地球真的會毀滅？
越來越多的版本在瘋狂流傳，弄的人心惶惶的。
一中好似被一團極低的氣壓圍攏。
說不準，晚上睡一覺就再也醒不過來了。
班裏的學生都開始迷信起來，學校裏只有孔子雕像，下了課，同學們就自發的拜起了孔子，但是拜孔子，好像沒什麽用。
下午第三節 是自習課，沒有老師值班，教室裏頓時熱鬧起來了，各種紙條亂飛，齊南作為班長，一點兒做班長的自覺性都沒有，給每個人發了一張便簽紙，讓他們寫一寫自己的心願或者遺憾的事，然後聚集在一起，放在一個盒子裏埋好，一旦他們“度過此劫”，還要去完成呢。
齊南發到維旎這裏的時候，裝作深情款款的模樣，“你一定不要忘了我。”
維旎呆呆地看著齊南，思考了一會兒，組織好了語言，一口氣說出來：“如果今天真的是末日，那我記不記得你有什麽關系呢？明天沒有你了，也沒有我了，人類、地球都沒了，就算你被載入史冊也沒用。”
齊南驚訝的眼珠都要掉到地上了，想吐一口血，這還是他認識的那個懦懦弱弱唯命是從的維旎嗎？“小維旎，你太絕情了……”
絕情的都不可愛了。
秦臻也被驚得目瞪口呆，“小熊，你怎麽……突然毒舌了。”
那個膽小乖巧的維旎呢。
“……”
維旎埋著頭不說話，唇角微揚，肯定是被唐宋傳染的。
便簽紙是嫩嫩的粉色，維旎看著紙，不知道寫什麽。
身邊的秦臻已經開始寫了，邊寫邊念叨著：“如果明天醒來我還活著，那我一定好好學習天天向上，絕對不想著談戀愛的事了。”秦臻發誓，然後問維旎，“你寫的什麽？”
維旎把便簽在秦臻面前晃了晃，上面一個字都沒有。
什麽心願也沒有，也沒有遺憾的事。
但她有想要寫的東西。
維旎打開日記本，最近寫了好多日記，本子已經快用完了，維旎翻開一頁空白的，往窗外看了看，
Dear 唐宋：
我不害怕。
2012.12.21
——
冬天白天格外的短，才五點鐘就天黑了，要是還有明天，白天越來越長了。
不過，真的有明天嗎？
維旎垂眸走著，心裏有幾分疑惑。
路燈幽暗，維旎慢吞吞地跟著唐宋，整個人縮在厚厚的棉衣裏，唐宋在適應維旎的步子，走的不是很快，不過走一會兒就快了，然後重新調整。
維旎小短腿走的比烏龜還慢，也是苦了唐宋了。
並肩神馬的，是根本不可能的。
不知道別人家的談戀愛是什麽樣的，維旎只知道，他和唐宋之間的戀愛，跟之前的相處模式並沒有什麽區別。
走幾步，維旎就要仰起頭來看唐宋一眼，偷偷的，以一種偷瞄的方式。
他就沒有想對她說的話嗎？
於是幾乎每幾十秒，維旎就會來一次仰望星空……
唐宋實在不忍心，拉住維旎的胳膊，沒好氣的笑了，覺得要是他再不說話，維旎那個小傻子就快糾結死了。
“笨蛋，想說什麽？”
維旎有點兒小緊張，“唐、唐宋……！今天是末日了，你沒有什麽想說的嗎？”
“嘖，這你也相信？”唐宋嘲笑，話中帶著波瀾不驚的痞氣。
維旎洩氣。
不知道。
“要是真的末日，我想說……”唐宋眸光鎖住維旎，沈吟。
維旎被看的臉頰發燙，有些呼吸不順的感覺，一會兒頭低下去，緊張兮兮地偷瞄唐宋。
天不怕地不怕的唐宋也有害怕的時候。
然後，過了很久，唐宋笑了一聲。
他才不相信末日說呢，喜歡也不能現在說。
“笨蛋。”
“嗯？”維旎殷切地看著唐宋，只見他摸摸維旎額前的短發，然後……沒然後了。
“回去吧。”說完逃也似的拔腿就走。
維旎抓住唐宋的袖口，有些緊張地問：“你、你剛才想說什麽啊？”
唐宋就是不說話……
讓人聽的心癢癢的，然後再若無其事的跟她說“回去吧”。
讓人聽了真是想掀桌怒吼。
不過，維旎這膽子，就算怒吼了也肯定被認為是蚊子叫。
維旎大著膽子追上唐宋，“你是不是緊張了？”
換來唐宋一記兇惡的眼神……
維旎再也不敢問了。
第二天醒來，維旎如在夢中，不止她，所有人都有這種感覺。
平安度過了世界末日劫後餘生的感覺。
緊接著就是聖誕節和元旦了。
十二月最後一天，撞上了維旎的生日，唐宋說度過了世界末日，也算涅槃重生了一回。
這幾年，維旎都不怎麽記得自己的生日了，前些年爸媽還沒離婚時，有爸爸年年記著，後來他們離婚了，喬婕想不起來，她自己也不怎麽重視，就一次都沒有過過。
生日禮物就更沒想過了，維旎已經很多年沒有收到過禮物了。
晚自習結束，唐宋很快就出現在十一班門外，這速度把維旎嚇了一跳。
從二十四班到十一班，可是所有班級裏最遠的距離。
唐宋輕車熟路地走進教室，等維旎收拾好書本兩個人一起回家，一路上兩人斷斷續續地說話，走得不慢，還有一個路口，維旎就到家了。
再過幾個小時，2012年就結束了，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跨年的緣故，今晚的月色特別好，是個適合送禮的好日子。
唐宋在一個路燈下停住腳步，打開書包，從裏面拿出一個袋子，看著還挺沈，漫不經心地遞到維旎面前，神情傲嬌，“喏，給你。”
“什麽東西啊？”維旎遲疑了一下，問道。
唐宋笑了，笑得挺得意的，“生日禮物。”
“是什麽東西啊？”
“你自己看看。”
維旎有些遲疑，路燈下，維旎好像看到了唐宋看著自己的目光中滿懷期待。
他是在緊張嗎？
唐宋的禮物誒。
維旎激動的都不知道自己姓什麽了。
打開袋子的時候都覺得相當神聖。
然後，借著路燈的燈光，維旎看了一眼，有點兒哭笑不得。
下個學期的王後雄學案。
……
唐宋咳了一聲，略顯不自在，不知道哪個廣告詞就脫口而出了：“你值得擁有。”
他是第一次送維旎生日禮物，不知道要送什麽，糾結了好幾天，想著送維旎最喜歡的東西吧，她就是學習了……於是，學習資料成了不二之選。
維旎掂了掂袋子，有些重，要用雙手才能抱在懷裏。
唐宋有些捉摸不定，不知道維旎是不是喜歡這份生日禮物，小心翼翼地問她：“喜歡嗎？”
維旎怔了幾秒鐘，遲鈍地回答：“喜歡……”
這個回答讓唐宋更得意了，尾巴快翹到天上去了，“那我明年再給你買啊。”
背了一路，唐宋知道那幾本書有多重，想幫維旎拿一拿，才剛伸過手去，就被維旎制止了，維旎往邊上挪了一步，遠離唐宋。
搞得受了欺負似的。
“送出去的禮物，不能要回去了。”維旎仰起小臉，說的倒挺堅定。
唐宋略顯無奈，“我給你拿。”
維旎拒絕，“不用……”
像個害怕別人搶糖果的小孩子。
維旎就想緊緊地抱著……
大概，明年，甚至明年的明年，她會多了一個白癡的行為。
比如，抱著自己的“王後雄”發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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維旎一直都相信這句話, 不八卦也不亂傳八卦，她能管的住自己，但管不到別人。
聽到別人說自己一些子虛烏有胡說八道的事時也挺難過的。
她一直很單純, 她的世界裏只有黑和白、對和錯, 不知道人心、流言是多麽可怕的東西，眾口鑠金, 假的也能說成真的。
她覺得一心向善就好了，不管別人怎麽說、怎麽做。太善良了, 總是軟弱可欺。
怎麽會變成這樣了？
她沒有插足李淩安和唐宋, 李淩安和唐宋也不是傳言裏的那樣在戀愛啊, 而且，從來都沒有談過戀愛啊。
她和唐宋還處於一個朦朦朧朧的狀態時，她就很信任唐宋了, 其實她也不太清楚為什麽相信他，那就歸因於她喜歡他吧。唐宋說什麽，她都信，唐宋說他不喜歡李淩安, 那就是真的不喜歡，說他們不是在戀愛，就真的不是在戀愛。
維旎在風裏站了十分鐘, 眼眶有些發紅，被風一吹，沙子進了眼睛裏，維旎揉了揉, 眼圈更紅了，就是強忍著不哭，模樣倔強得讓人心疼。
維旎垂眸，不著痕跡地踢了踢腳下的小石塊，石子飛出去好遠，然後“啪”地一聲落在地上。
維旎都沒想到自己能把石子踢得那麽遠，有點兒驚訝，難道自己生氣了？
維旎不太相信地目測了一下石子到自己腳邊的距離，確定，從能殺氣騰騰地把石子踢出好幾米來看，自己真的生氣了。
氣自己太懦弱了。
十三中對於她來說，一直是個存在著美好回憶的地方，有三年的記憶，她喜歡唐宋這件小事就在這裏發生，她把這裏作為最珍視的地方。
現在她卻不想來了，她不是鋼鐵心的超人，聽了這樣的話會傷心會生氣，只是不會反抗而已。
維旎走了一會兒，離教學樓越來越近了。
迎面看見一個人從教學樓走出來，她身上穿著社會霸姐範的黑色緊身皮衣皮褲皮鞋，紅發飛揚，臉上滿臉不耐煩的神色，維旎差點驚嘆出聲，不是李淩安是誰？
就在那一瞬間，李淩安也看到她了。
狹路相逢勇者勝。
不過，維旎不是勇者，膽小如她，沒有那股子膽大包天的勁。
沒有膽量，卻不代表維旎是被嚇到了。
維旎沒再往前走，定定地站著，擡眼看著那個好久沒見了的人，跟她保持一個安全距離。
李淩安卻沒有遠離維旎的自覺性，晃晃悠悠地邁著步子，朝維旎越來越近，擦肩而過的瞬間，李淩安湊近了維旎的耳朵，問：“不好奇那些關於你的流言是哪來的？”
維旎楞住不動，然後李淩安就退回來了，站在維旎面前一步的位置。
“我傳的啊。”李淩安抖抖肩，原本壓在衣服裏的頭發就飛出來了，飛揚跋扈地像囂張的火焰。
女生們向來容易發生狗血的撕逼大戰，李淩安現在也正期待著一場撕逼，來向所有人宣布她還是戰無不勝的女王，心裏想著，要是維旎生氣的跳起來揪著她的頭發會是多麽好笑的一個場景。
維旎站在原地無動於衷，無論她說什麽都一副癡呆的表情。
她一點兒也不想看見維旎，那張臉可愛的讓人有些生厭。
尤其是那怯生生的模樣。
“生氣嗎？憤怒嗎？”李淩安問。
維旎看著李淩安，悄悄地捏了捏袖子裏的手。
她認識的李淩安，曾是那麽灑脫放肆的一個人啊，行事該是光明磊落的吧。
維旎垂眸，好一會兒，笑了笑，嘴角的笑沒有一點兒殺傷力，卻異常堅定，“我不氣，也不憤怒。”
“呵，真可憐。”
李淩安冷笑了一下。
維旎不說不動不笑，好像根本沒在乎李淩安在說什麽一樣。
李淩安繼續挑釁，“餵，你就不會反抗嗎？”
李淩安有些惱火，維旎根本不理會她，好像她才是那個可憐蟲。
被所有人不喜歡的可憐蟲。
維旎擡著頭直視李淩安的雙眼，恍的一瞧發現李淩安眼睛裏好像有水汽，仔細看又沒有了。
大概是被凍的，維旎想。李淩安那個人，那麽高傲，怎麽可能會哭呢，還是在她一向覺得懦弱膽小的維旎面前。
那樣的話就不瀟灑了。
果然，下一秒李淩安再擡起頭來的時候，嘴角就掛著一抹名曰霸氣的笑了。
反正，就是有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。
“沒事我就先走了。”
維旎說完，越過李淩安，徑自進了教學樓。從小到大第一次，她有膽量給別人一個瀟灑的背影。
過了一周，維旎再一次被喬婕關註，並被告知，李淩安被人打了。
喬婕當然知道不是維旎打的，維旎那個性子，就算受了天大的委屈，也只會自己裝堅強，往肚子裏咽，打架絕不可能，但跟她有關的別人，就難說了。
十三中的傳言風向又變了，說她打人了……
維旎欲哭無淚。
她什麽都不知道，也不想知道。
不過是她在十三中的名聲更差了。
維旎無所謂了。
——
天越來越冷了，冷的讓人有已經進入冬天最冷時期的錯覺，一直沒有下雪，又讓人覺得其實冬天還很遙遠。
維旎早自習來到教室，看著自己的位置，覺得有些不對勁。
昨晚下晚自習回家之前，她明明把所有東西都收拾整潔了，書本一本不差地立在書架上，水杯放在書架前，跟日歷冊並排著，她一直的習慣都是這樣的。
而現在，水杯被挪了位置，她書架上的一本書被拿了出來，放到桌面上，書底下，壓著一張紙，露著一個角在外面。
維旎拿開紙條上面蓋著的書，米白的紙張，一看就是從筆記本上撕下來的，上面的字還算工整，維旎不認識是誰的筆跡。
秦臻早就到了教室，一直在座位上趴著睡覺，維旎覺得她可能會知道，除非她睡得跟豬一樣。
聽到窸窸窣窣的聲音，秦臻醒了，腦袋轉了一個方向，艱難地睜開眼。
“這是誰的？”維旎問。
秦臻懶懶地坐起來，身子骨還軟著，說話也軟綿綿的，“我剛看見班長在這裏鬼鬼祟祟地不知道幹嘛來著，可能是他放的。”
“寫的什麽啊？”秦臻好奇，馬上來了精神，八卦地從維旎手裏拿過紙條，一字一字地念出來，最後邊念邊笑不成聲。
光紙條上寫的話就夠她惡心一星期了。
親愛的小□□：
咳，今天中午放學別走，等我哦！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說。等我等我等我~！重要的事情說三遍！
齊南
“我敬他是條漢子！這寫的怎麽這麽像撒嬌？”
維旎坐下，唇微抿著，從秦臻手裏拿回紙條，隨手插在了書架上書本間的縫隙裏，臉上沒什麽表情。
中午她根本沒有等齊南，齊南卻屁顛兒屁顛兒地追上她了，為了……見唐宋一面。
下午有一節班會課，就是班主任的嘮叨時間，抓一抓校風校紀，然後再苦口婆心地像個老媽子一樣充分發揮自己的特長，像個拯救青少年不入早各種禁忌坑的超人。
班主任拿著一張紙條往講臺上一站，鄭重其事。
底下的齊南臉色有點不好看。
班主任面容嚴肅，先把所有同學看了一圈，然後目光落到齊南身上，“班長，站起來解釋一下這是什麽？”
齊南站起來的時候臉上掛著笑，“紙條。”
維旎突然想起來了，這好像是今天早上齊南給他的紙條……維旎翻翻書架，上面的紙條不翼而飛了，顯然，就是班主任手裏的那張。
看到齊南這麽嬉皮笑臉，班主任一下子火冒三丈，啪地拍了一下桌子，“一個字不落地念出來。”
這一拍，還是有幾分震懾力的，底下立刻死氣沈沈，沒人敢交頭接耳了。
齊南也配合，一點兒都不像個小霸王，老師讓幹嘛幹嘛，處變不驚，一個字一個字地念出來，不帶一點感情，就像機器一樣。
一聽這就有問題，班主任立刻YY出了一出關於齊南維旎和唐宋之間的狗血三角關系……
班主任更火了，“這是什麽？鴻雁傳書？”
“噗嗤”一聲，底下有人沒憋住，笑了出來。
沒有鴻雁，也沒有書啊。
“你們兩個，都是學習好的，學校裏一再禁止學生早戀，偏偏你們非要踩雷，被主任抓到了，就不是現在這樣輕易放過你們了！”班主任仰頭瞅了瞅墻上的小廣播，“被抓到了，就是處分！全校通報！”
氣勢可謂如虹。
“拿回去，抄一百遍，馬上月考了，成績一出你們就嘚瑟不起來了。”
這擺明了殺雞儆猴，可憐他撞槍口上了。
齊南像一只洩了氣的皮球，怏怏地走上前把紙條拿了回來。
天知道他只想和唐宋打一架而已……內容，寫的確實有點暧昧不清了。
被班主任當眾訓斥了一頓，維旎覺得相當頭疼。
好多人在關註她的戀愛問題，她戀不戀愛，有些人比她還重視。
維旎無奈地嘆了口氣。
她和唐宋這雲裏霧裏的戀愛關系呀。
天慢慢開始冷的下雪了。
十二月已經到了下旬，高一第一學期就快要完滿結束了，期間算上月考期中考，考了三次考試，維旎的次考試成績都不錯，狠狠把十一班班主任打擊了一番，證明了一邊戀愛也能一邊考好成績。
雖然維旎是無意往班主任臉上打的。
不過誰讓班主任如此高調，非要把維旎當中批評一頓、拿來當做“典範”呢？
戀愛歸戀愛，她的學習可是一步一個腳印走過來的，非常努力呢。
月考結束後，十一班考出了一個像模像樣的好成績，班裏卻一片愁雲慘淡。
因為——
瑪雅人預測，2012年12月21日是世界末日，22日的太陽不會再升起。
隨著那一天的越來越近，一群高中生頓成了哭天喊地的奶娃娃。
一邊忐忑不安，一邊又激動難平。
世界末日？居然讓他們給撞上了？他們真的會消失？人類真的會滅絕？地球真的會毀滅？
越來越多的版本在瘋狂流傳，弄的人心惶惶的。
一中好似被一團極低的氣壓圍攏。
說不準，晚上睡一覺就再也醒不過來了。
班裏的學生都開始迷信起來，學校裏只有孔子雕像，下了課，同學們就自發的拜起了孔子，但是拜孔子，好像沒什麽用。
下午第三節 是自習課，沒有老師值班，教室裏頓時熱鬧起來了，各種紙條亂飛，齊南作為班長，一點兒做班長的自覺性都沒有，給每個人發了一張便簽紙，讓他們寫一寫自己的心願或者遺憾的事，然後聚集在一起，放在一個盒子裏埋好，一旦他們“度過此劫”，還要去完成呢。
齊南發到維旎這裏的時候，裝作深情款款的模樣，“你一定不要忘了我。”
維旎呆呆地看著齊南，思考了一會兒，組織好了語言，一口氣說出來：“如果今天真的是末日，那我記不記得你有什麽關系呢？明天沒有你了，也沒有我了，人類、地球都沒了，就算你被載入史冊也沒用。”
齊南驚訝的眼珠都要掉到地上了，想吐一口血，這還是他認識的那個懦懦弱弱唯命是從的維旎嗎？“小維旎，你太絕情了……”
絕情的都不可愛了。
秦臻也被驚得目瞪口呆，“小熊，你怎麽……突然毒舌了。”
那個膽小乖巧的維旎呢。
“……”
維旎埋著頭不說話，唇角微揚，肯定是被唐宋傳染的。
便簽紙是嫩嫩的粉色，維旎看著紙，不知道寫什麽。
身邊的秦臻已經開始寫了，邊寫邊念叨著：“如果明天醒來我還活著，那我一定好好學習天天向上，絕對不想著談戀愛的事了。”秦臻發誓，然後問維旎，“你寫的什麽？”
維旎把便簽在秦臻面前晃了晃，上面一個字都沒有。
什麽心願也沒有，也沒有遺憾的事。
但她有想要寫的東西。
維旎打開日記本，最近寫了好多日記，本子已經快用完了，維旎翻開一頁空白的，往窗外看了看，
Dear 唐宋：
我不害怕。
2012.12.21
——
冬天白天格外的短，才五點鐘就天黑了，要是還有明天，白天越來越長了。
不過，真的有明天嗎？
維旎垂眸走著，心裏有幾分疑惑。
路燈幽暗，維旎慢吞吞地跟著唐宋，整個人縮在厚厚的棉衣裏，唐宋在適應維旎的步子，走的不是很快，不過走一會兒就快了，然後重新調整。
維旎小短腿走的比烏龜還慢，也是苦了唐宋了。
並肩神馬的，是根本不可能的。
不知道別人家的談戀愛是什麽樣的，維旎只知道，他和唐宋之間的戀愛，跟之前的相處模式並沒有什麽區別。
走幾步，維旎就要仰起頭來看唐宋一眼，偷偷的，以一種偷瞄的方式。
他就沒有想對她說的話嗎？
於是幾乎每幾十秒，維旎就會來一次仰望星空……
唐宋實在不忍心，拉住維旎的胳膊，沒好氣的笑了，覺得要是他再不說話，維旎那個小傻子就快糾結死了。
“笨蛋，想說什麽？”
維旎有點兒小緊張，“唐、唐宋……！今天是末日了，你沒有什麽想說的嗎？”
“嘖，這你也相信？”唐宋嘲笑，話中帶著波瀾不驚的痞氣。
維旎洩氣。
不知道。
“要是真的末日，我想說……”唐宋眸光鎖住維旎，沈吟。
維旎被看的臉頰發燙，有些呼吸不順的感覺，一會兒頭低下去，緊張兮兮地偷瞄唐宋。
天不怕地不怕的唐宋也有害怕的時候。
然後，過了很久，唐宋笑了一聲。
他才不相信末日說呢，喜歡也不能現在說。
“笨蛋。”
“嗯？”維旎殷切地看著唐宋，只見他摸摸維旎額前的短發，然後……沒然後了。
“回去吧。”說完逃也似的拔腿就走。
維旎抓住唐宋的袖口，有些緊張地問：“你、你剛才想說什麽啊？”
唐宋就是不說話……
讓人聽的心癢癢的，然後再若無其事的跟她說“回去吧”。
讓人聽了真是想掀桌怒吼。
不過，維旎這膽子，就算怒吼了也肯定被認為是蚊子叫。
維旎大著膽子追上唐宋，“你是不是緊張了？”
換來唐宋一記兇惡的眼神……
維旎再也不敢問了。
第二天醒來，維旎如在夢中，不止她，所有人都有這種感覺。
平安度過了世界末日劫後餘生的感覺。
緊接著就是聖誕節和元旦了。
十二月最後一天，撞上了維旎的生日，唐宋說度過了世界末日，也算涅槃重生了一回。
這幾年，維旎都不怎麽記得自己的生日了，前些年爸媽還沒離婚時，有爸爸年年記著，後來他們離婚了，喬婕想不起來，她自己也不怎麽重視，就一次都沒有過過。
生日禮物就更沒想過了，維旎已經很多年沒有收到過禮物了。
晚自習結束，唐宋很快就出現在十一班門外，這速度把維旎嚇了一跳。
從二十四班到十一班，可是所有班級裏最遠的距離。
唐宋輕車熟路地走進教室，等維旎收拾好書本兩個人一起回家，一路上兩人斷斷續續地說話，走得不慢，還有一個路口，維旎就到家了。
再過幾個小時，2012年就結束了，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跨年的緣故，今晚的月色特別好，是個適合送禮的好日子。
唐宋在一個路燈下停住腳步，打開書包，從裏面拿出一個袋子，看著還挺沈，漫不經心地遞到維旎面前，神情傲嬌，“喏，給你。”
“什麽東西啊？”維旎遲疑了一下，問道。
唐宋笑了，笑得挺得意的，“生日禮物。”
“是什麽東西啊？”
“你自己看看。”
維旎有些遲疑，路燈下，維旎好像看到了唐宋看著自己的目光中滿懷期待。
他是在緊張嗎？
唐宋的禮物誒。
維旎激動的都不知道自己姓什麽了。
打開袋子的時候都覺得相當神聖。
然後，借著路燈的燈光，維旎看了一眼，有點兒哭笑不得。
下個學期的王後雄學案。
……
唐宋咳了一聲，略顯不自在，不知道哪個廣告詞就脫口而出了：“你值得擁有。”
他是第一次送維旎生日禮物，不知道要送什麽，糾結了好幾天，想著送維旎最喜歡的東西吧，她就是學習了……於是，學習資料成了不二之選。
維旎掂了掂袋子，有些重，要用雙手才能抱在懷裏。
唐宋有些捉摸不定，不知道維旎是不是喜歡這份生日禮物，小心翼翼地問她：“喜歡嗎？”
維旎怔了幾秒鐘，遲鈍地回答：“喜歡……”
這個回答讓唐宋更得意了，尾巴快翹到天上去了，“那我明年再給你買啊。”
背了一路，唐宋知道那幾本書有多重，想幫維旎拿一拿，才剛伸過手去，就被維旎制止了，維旎往邊上挪了一步，遠離唐宋。
搞得受了欺負似的。
“送出去的禮物，不能要回去了。”維旎仰起小臉，說的倒挺堅定。
唐宋略顯無奈，“我給你拿。”
維旎拒絕，“不用……”
像個害怕別人搶糖果的小孩子。
維旎就想緊緊地抱著……
大概，明年，甚至明年的明年，她會多了一個白癡的行為。
比如，抱著自己的“王後雄”發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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